2008年12月12日星期五

转帖:从一樁往事看一个人、一个时代、一个社会


转帖一位前辈的文章《“可笑”——可悲——从一桩往事看一个人、一个时代、一个社会》。这位前辈曾经在我少不更事,沉迷于大批判、大辩论时,一语惊醒梦中人,使我对我所读所写所看到的喧嚣产生了疑问,由此开始了长达几十年的苦苦求索。现在老人家以八十高龄仍然在思索,提问,不能不令我感到由衷的感佩!

谨将文章贴于此,以示敬意,并惊醒自己:有些事情是永远不能忘记的,有些教训是必须记取的。

“可笑”——可悲!

——从一樁往事看一个人、一个时代、一个社会

训洋人



人老了,不免回顾自己的一生。 每个人都生活在特定的时间区段、空间范围和社会层次中,由于这些客观因素的不同,使得每个人的经历、从而其所形成的主观意识千差万别。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喜怒哀乐,纵观我自己的一生,特别是其中最宝贵的青壮年一段,“怒”、“哀”绝对远多于“喜”、“乐”。属于前一范畴的例子实在太多了,现随便举出很具代表性的一件来供大家一“笑”(这是必然的反应)后悲(这是任何一个有良知者的必然结论)。

大约是上世纪70年代初期,一天下午我在办公室接到一位大学老同学的电话(那时一般人家里是没有电话的),这位老同学在四川绵阳从事绝密的原子能方面工作,想趁出差来京的机会见见我,我便请他来吃晚饭;可是一直等到九点多钟他才姗姗来迟。原因是:同他一起来的两个年轻人下午在西单街上见到几个“老外”,为了“练口语”而主动上去攀谈,结果让“便衣”带走了,我那老同学作为领导费了很大劲才把他们“保”出来,为此就耽搁了。由于多年没见,有谈不完的话,直到11点过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;我这人特实在,因为这里交通不方便,要走差不多两、三站地才能到331路汽车站,为了让他赶上11:30的末班车,不得不立即下“逐客令”并骑车带他去车站。在看他登上末班车后回家的路上,由于骑得太快,路又太黑,一块大石头居然没看见,自行车撞上去,被弹起1米多高再重重地摔下来,我顿时就昏了过去,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过来,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推着被摔坏的车往家走。第二天上医院,幸好没伤骨头,只是“软组织挫伤”,开了一星期假。

单位里一个小头目李xx(姑且叫“李四”吧)为了表示“关怀”,到家里来“看”我(其实是来探虚实),见我确实是躺在床上不能动弹,好像是“放了心”,但一双贼眼不停地四处张望,突然“发现”书桌上放着一本书,便如获至宝地抓过来:“哦!《简——爱》!!”其实我根本就从来没注意过家里还有这么本书,多半是孩子从同学那里借来的,便随口应道:“哦!是《简爱》!世界名著,你看看吧!”那家伙像是抓着了烙铁似地连忙撒手,连声道“不看!不看!” 随即就走了。

伤癒后上班的当天,支部书记张xx(姑且叫“张三”吧;一个“张三”一个“李四”,真是“无巧不成书”!)就找我“谈话”,先是“海阔天空”地想“引蛇出洞”(我正好是属蛇的!),问我最近看什么书,我据实列举了几本业务方面的书,他对这些像天书一样的东西自然不感兴趣,看看实在“引”不出来,便“图穷匕首见”地质问道“有本什么《简爱》的是怎么回事?那可是黄色书!”,紧接着又“此地无银三百两”地声明“这事同‘李四’没关系”。我当时真是啼笑皆非,但还是耐心地解释说,那是一本世界名著,决不是什么黄色书,再者说,我最近也决没看过,而早在上初中时就看过了…。“张三”自然不以为然,让我回去再“考虑考虑”。一周后,“张三”又找我,大意是“我们已同所党委研究过了,对《简爱》不了解,可能不算黄色书,但也不是什么好书嘛,以后就别看了…。”

堂堂的物理研究所,作为中国最高学术研究机构中国科学院最大、最重要的研究所,其领导班子竟然是这种水平,连初中生(甚至是较为“突出”的小学生)都读过的世界名著都不知道。 而从“李四”那里,我才切身感受到什么叫卑鄙无耻的小人!历史有时还真会“开玩笑”,1988年我应邀去澳大利亚讲学,第二站是墨尔本大学,就有人告诉我“李四”在这里“打工”,我不禁哑然失笑。想当年,他作为“文革”的卖命打手,声嘶力竭地批判“杨训仁崇洋媚外、里通外国、…”;“三十年河东--三十年河西”,当年被批为“里通外国、…”的杨因学术上的成就被外国(绝非澳大利亚一国)堂堂正正地请去讲学,而当年批判别人“里通外国、…”的李却鬼鬼祟祟地钻到国外,后来据知情者透露,他不久就被墨大辞退,这对于一个本来就不学无术、连许多基本概念都搞不懂的庸才来说是必然的结局。

初看起来这似乎是个偶然事件,因为偶然因素太多了;例如:如果孩子不从同学那里借来那本书;如果老同学不来看我;如果他不是因“保”那两个年轻人而到得那么晚,我也不会骑车去送他;如果路上没有那块大石头;如果“李四”不来我家;…,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。但在那个时代、那种社会,发生这类事情是有其必然性的。这就是为什么在听完这个“可笑”的故事之后会觉得可悲!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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